身穿淡蓝色、印着优艾智合logo衬衫的张朝辉穿过一堆正在缓慢行径的移动机器人，出现在采访间外。
他耳朵上还戴着一副没来得及摘下的耳机，虽然面带笑意，但是略显疲惫。
据公司员工透露，近期张朝辉线上和线下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。从公司入口处LED屏上亮着的“某某领导欢迎参观”，也可以看出其公司的受欢迎程度。
刚过而立之年的张朝辉，现在已经是一家拥有数百名员工的公司CEO。他的一言一行，以及对行业下一步的思考和战略部署，都愈发举足轻重。
在与他对话的1个小时里，张朝辉分享了不少自己近期对工业机器人行业的一些判断。其中，他提到两点令人印象最深刻，其一是“机器人+”将以渐进式节奏重新定义工业场景；其二是以前互联网大厂“收割”一切的情景，将在工业里产生逻辑反转。
AI不是行业确定的新增量，但出海依旧是
南方财经:今年AI议题非常火，那么AI会是工业机器人赛道里的新增量吗？
张朝辉:今年AI确实给人带来了一些惊喜，但是在落地上的进展实际上与外界预期还有一段距离。目前我们在涉及环境感知方面，例如巡检机器人识别、编写研发代码上，有用到一些AI算法，但要走向真正动作执行端还有很大的距离。ChatGPT在语言端出圈，是因为to C端可以做到很大的数据量，但是在搬运环节涉及的运动解耦方面，数据量远远不够上AI的程度。
其次，像是我们擅长的半导体赛道，是一个很封闭的to B场景，对于创新的容错率很保守。在我的客户看来，99%的成功率和0没有区别。好比说，一天要运行1万次，那么1%的失误率换算下来就是100次，这个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法承受之痛。
现在大家对于AI关注度那么高，就像当年李世石大战阿尔法狗之后引起的产业焦虑，但我觉得目前AI还不是行业那么确定的新增量。
南方财经:前段时间比较火热的出海算是新增量吗？
张朝辉:在出海方面，我们算是有一些心得了。现阶段我们重点跟进日韩和东南亚地区。日韩地区因为人口老龄化因素，对于机器人是刚需；东南亚地区则是跟中国制造业基础比较吻合，目前他们对自动化的需求只增不减。所以说整体出海需求量都还蛮大的。
另一方面，制造业跟规模化是有紧密的联系。好比说，规模化能够带来边际成本的下降，使产品更具性价比和竞争力。而在中国市场历练过的机器人厂家，对比海外同行来说，产品性能更好、价格更低。因此，在出海方面，国产机器人是有优势的。
既然AI可以重新定义产业，为什么不能是机器人重塑工业场景？
南方财经:近期大家都在讨论“AI可以把所有产业再做一遍”，那么对机器人行业来说，也会是这样吗？
张朝辉:既然大家都在说AI重新定义产业，那为什么不能是“机器人+”重塑工业场景？目前在一些传统工业场景里面，行业内根本想象不到机器人可以做得这么好。因此，必须让懂得机器人的公司进去重新定义行业，将一切有可能的场景转换成“机器人+”的方式来做。否则对于传统行业来说，可能一辈子都想象不出该怎么使用机器人。
南方财经:能够举个例子吗？
张朝辉:电力行业就是这样。以前电厂都采用人工巡检，当有了巡检机器人以后，大家发现这些危险的事情，可以交给机器人来做。慢慢往下发展，在能源开采上，比如油气、煤炭、海上风力发电等场景，大家发现也可以交给机器人来做。
例如，煤炭通风井里的配电间，往往是在地下成网状结构铺开，这个网非常大，有时候深入荒漠地带。在这个场景下，按照传统必须派一个团队长期值守，但现在可以由机器人辅助人来进行运维操作，减轻工人在极端环境下作业的压力。类似的场景还非常多，目前相关行业的机器人渗透率还非常低，需求量将非常可观。
南方财经:这个需求量和渗透率大规模铺开，还需要很久时间吗？
张朝辉:还需要给行业一点时间，工业最讲求耐心。汽车工业的积累有几百年历史，但机器人发展到现在才多长时间？在我看来，未来机器人的出货量将会超过汽车，成为中国最大的制造业。这样一来，所有汽车玩过的商业模式，机器人都可以再来一遍。比如说，现在有汽车后市场，那么未来也会有机器人后市场，诞生出专门给机器人做物流的公司、专门给机器人做维护保养的4S店等等。这将会是一个更大的生态，我们这一代人究极一生都做不完。
工业很难有泡沫，一切凭价值说话
南方财经:近期互联网大厂都在做自己的AI大模型。而大模型本质是“云+数据”。过去互联网大厂在这方面积累了一定的生态资源，之后会考虑跟大厂进行合作吗？
张朝辉:坦白说，我们跟BAT等大厂私下都有交流过，也在一同探寻合作的窗口。
而在机器人云化方面，受制于安全性考量，大多数我们的客户都会采用私有云的方式。虽然不少公有云已经做得很安全了，但大家对云厂家的信任度还处于一个不断建立的过程中。
其次，机器人云化的关键在于连接速度要快，那就涉及5G等新基建的搭建。而现阶段整个行业的基础设施都还有待完善。等待完善之后，往下才能到大模型，所以现在无论是我们还是市场上的任何一家做，都存在比较大的推进难点。
南方财经:根据此前产业发展逻辑，公司跟互联网大厂合作更容易“被看见”，如果现在不提前规划，是否会成为今后阻碍机器人公司发展的机会成本？
张朝辉:过去10年移动互联网时代的那种高速迭代，放到这个时代我觉得产业逻辑发生了转变。在工业领域，不再会出现这么多的滚动机会。而是需要用更长的视野去看待产业发展。
工业公司的营收增长往往都不是指数级别的爆炸增长，而是细水长流的线性增长。反观，互联网公司虽然可以一下子做到10亿级别的量级，但是可能之后将会长期停在那里，兴许还会因环境影响而发生泡沫破灭，但在工业领域很难有泡沫，大家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。
此外，我们的工业客户都不注重所谓的“互联网光环”，他们更看重专业性，也就是说，谁能给我带来更大的生产力和价值，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。例如，对于钢铁厂来说，谁能帮我把钢铁冶炼的又快又好才是关键。因此，现今互联网大厂反倒需要经常跟我们这种垂直行业的公司沟通交流，以便补足他们在专业领域上的盲区。
